喵林斯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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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西锡拉扎的黎明(主题:我与你一起渡过的五天)

一个月前:

蘑菇:我们一起来写同样的题目吧!

我:好呀好呀,题目是什么呢?

蘑菇:《我与你一起渡过的五天》

我:听上去是一个很甜很清新的题目呢,我明白了!

一个月后:

(彼此交换)我擦,两篇全特么是刀子。

联动地址: @扩散性黑洞菌 《我与你一起渡过的五天


*请不要带脑子看,复健期会有很多BUG,包括吐字不清,请多包涵(。)

*人名、地名都是虚构的,如发现捏他,欢迎告诉不知情的作者!




尼诺,我是说我身边的这个人。他用力摇晃我的肩膀,手指从茫茫雪海的一头扫向另一头欣喜地说:“伊万看啊,我们有救了!”我方从迷糊中醒来,西锡拉扎区的暴雪停了,白地衬着阳光令人睁不开眼。接着从东北和西北的很远处悠悠飘来红色和蓝色两个星点,一面是喀尔兰的红色旗帜,另一面是萨里奥的。于是我瞪大了眼睛嗖地一声站了起来。一切似乎已向好转变。

老天开恩!五天前我并非是这样的遭遇。我右臂受了伤,可笑的是倒也不是中弹,是砍伤,是被已经穷途末路、弹尽粮绝的士兵一刀砍下的悬崖,就这样和大部队(也就是些残兵败将)走散。幸亏不是什么夏天,但也说不上幸运。西锡拉扎区冬日的暴雪也能让人丧命,至少不会让人伤口感染,至少能让我苟延残喘几天,坚持到喀尔兰的援军从这里经过。

天暗的很快,我把枪背到肩膀上,原本我是端着的,现在已失了力气。我随便捡拾了根比较粗壮的树枝,支撑我在黑夜的森林中探路。心里祈祷说,地面早就冰冻得坚硬无比,猛兽都去冬眠吧。于是我将树枝插进雪地中探着石头缝儿,一边吊着一边缓缓滑下缓坡。这里有一个背风的坡,坡下视野也还行,虽然我不认为这是最佳的庇护所,至少能防止有谁背后冷不丁来一刀——虽然这寒天雪地里除了我也不会有人了。我从包里掏出了足够两三天分量的压缩军粮,小刀、火柴之类,还有我身上背的一些弹药。能活下来足够,我并不对生有什么执着的眷恋,但不甘就这样化作尸骨。

我刚想着,头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此时太阳只剩下一点光亮,视野难以辨认来人,我把枪重新揣在手上,把背死死靠在崖壁。就这样屏气凝神一会儿,听得嚎叫一声,一个成年人的黑影从缓坡上方落下,噗通摔在了雪地里。我踏雪过去,二话不说将枪口对准了他,这才渐渐辨认出他的模样。

对方穿着典型的萨里奥军服,金发蓝瞳轻浮的面相,我认这种风格不会有错。他把脸上的雪都拍掉,看到我拿着枪对他还向后缩了一记,然后笃定地举起了双手——一副早就习惯了投降的样子。“别开枪。”他说。我只是维持着我的姿势并不说话。他接着说:“开枪对你没好处,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能对你造成威胁……难道你喜欢看冰雪配尸体?”

我仍旧没有发言,他看我纹丝不动,从解下枪扔在我脚边,掏出怀里的小刀也扔过来。他继续说,声音里居然没有一丝代表惧怕的颤抖:“就我一个人,我对天发誓啦。我也是走丢的,萨里奥一定已经撤军回去了。之前的照面我们两败俱伤不是吗?他们都不好战,我也是,没有人会阴你的。拜托啦,把枪放下吧。”

他的油嘴滑舌让我的枪口低下了几公分。

接着他开始上下打量我,而后机灵地戳了我的痛点:“我看到了你右臂的伤口,我能为你提供帮助。”他从背后的包中掏出块皱巴巴的纱布和一罐药粉,用左手递给我。他左手上有很大块黑色的胎记,乍一看还以为是僵尸的手臂。我闭上眼睛想了想,又抬头端详了他的脸,终究是将枪放下了。

随后他毫无防备地走过来,一把端起我的手臂,轻轻剥开伤口旁边的布料,拧开药粉的盖子作势要扑一些上去。我突然问:“你没看到我穿着喀尔兰军队的衣服?”

他怔了下,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,轻快地回应:“我刚才光是和你讲话,没想到你都听得懂?你说话也有一股锡拉扎方言的味道,那你也是锡拉扎人吧,我运气还算好的。”

“是,锡拉扎方言本来就是喀尔兰语和萨里奥语的混血。”

他停顿住,举起粉末朝我晃了晃:“呃,你认识这个药粉吧?防止感染用的应急药,我只是想解释我并不是在害你。”我点点头,看他迅速完成处理并将纱布扎紧,虽然药物在伤口上隐隐作痛,但至少能加速愈合,酥酥麻麻抵过止疼的功效。他扫走脑袋上的雪,往石壁凹陷处缩了缩,跟我说:“我叫尼诺,如你所见的萨里奥人,一直都是。你呢?”

“伊万诺夫。”虽然这不是我一直以来的名字。

“好,非常好的名字。”他自言自语的很开心,“你的目标是什么?杀敌一万?报效祖国?”

“不,只是活下来。”

他干笑几声,拍了拍我的肩膀,而不是像求得共识一样握手之类:“行,那我们目标一致了。绝地求生,管他什么萨里奥人喀尔兰人,能活下来就是万幸,你说对么?”我把枪重新背到肩上,站在他旁边默默点了点头。

周遭已经黑漆漆一片了。本身能听到的声音也就是北风的呼啸,以及从枝桠上落下雪的扑簌声。而现在,耳旁“敌人”的呼吸声均匀铺开,偶尔还絮絮叨叨的念几句。吹不进风的缓坡凹陷是不会冻死的,他把雪踢开,腾出一方空地坐下来,居然打起了瞌睡。我踢了他一脚:“你就不担心么?”

“担心什么?”尼诺看起来很不明白:“担心你杀了我?你要杀我,刚才就能动手了……你真喜欢雪天配尸体?真是诡异的兴致。”

“我是说。”我半途犹豫又决定告诉他:“我明白喀尔兰到五天左右还会有一波援军,到时候我能随他们走。你呢?”

他惊奇地“嚯”了一声:“担心我?不过很巧,萨里奥的援军应该也是五天左右。就算不是援军,也应该有先遣队经过这边。西锡拉扎今年的气候真是异常啊,我从前在这里时,冬天哪会有这么大的雪呢?光是和煦的风明媚的阳光……扯远了,所以先遣队会先来看情况——不过是我们惨败的情况啦,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在先遣队里。”

我鼻子里哼了声当成回应,站着不再和他交谈。

我忘了那晚上怎么度过的,只知道漫长而煎熬。我时站时坐避免自己睡着,可中途却因为疲劳,迷迷糊糊陷入梦境,又是反复梦到自己被推下悬崖的那瞬间,记忆如闪光灯一样在我眼前闪烁。我猛然惊醒,只觉心脏跳的飞快。转眼看到尼诺睡得异常死沉,一半是气得牙痒,一半又是莫名的安心和踏实。就这样我最后一次半睡半醒睁开眼时,天际已经带一点朦胧的青黄,飘飘扬扬的雪也逐渐安静下来,化作老实的小雪。尼诺盘腿坐在一旁,冲我挤了挤眼睛:“熬过了一个晚上,庆祝一下。”

我恶狠狠地扫他的兴:“庆祝个屁。”

他没把我的呵斥当一回事,站起来拍拍屁股:“我打算往边上走走。”

“你嫌这里待着不够好吗?”我问道,“雪把地形给埋了,走的回来出不去,如果你打算找归队的路,劝你还是放弃。”

“我哪有这么好高骛远。”尼诺耸肩摊手,“我能捡点树枝回来生火就不错了,还得是点的着火的那种。只要不走的很远,雪地里的脚印姑且不会消失,还能够再回来。”我听罢点了点头,示意他走在前面。事实上凭我的记忆加上判断,如果运气好,说不定能走回大路,顺势找到归队的办法。不过这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,四方土地看起来都没什么两样,着实难以辨认方位。

尼诺在前方摇晃地走着,我不确定他在把我往哪里带,我只能尽量把痕迹踩的深一点,把脚探进雪地里多一点,即便走着很累。路过几个高木遮挡的地方,雪少许少些,我和他捡了点树枝。然后他指向了一个类似半山洞的构造,深处几乎没有雪的痕迹,顶上岩石看起来十分结实。

“喏,更好的庇护所,我运气很好的。”火被点燃。洞口的微风吹散烟气,洞内好不容易变得暖和。我看着亮光微妙的火堆喃喃道:“恐怕也不能烧太久。”“谁知道呢,我又没有什么野外求生的经验,打仗也是蒙头一冲,只不过是个新兵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我应和他的话。于是尼诺好奇地凑过来,端着下巴盯住我看了会儿:“其实我一直想问,你的脸是怎么回事?”

我摸上脸部坑坑洼洼的皮肤,他说的是我几乎占了整张脸的瘢痕。我回答:“炸伤的。”

“哎呦,那你还看得见东西吗?我昨天刚见你的时候算是被你吓了一跳。”“看得见,眼睛没事,嘴巴也能吃东西。”

他摇头,一脚踢飞脚边沾雪的石块:“都怨这该死的战争。伤痛、灾难,全算在我们这种无辜的人头上。”

我瞥了他一眼,从喉咙口憋出一些字儿来:“要不是萨里奥不下兵夺回锡拉扎区,冲突也不会爆发。”

“那只是幌子,你没看出来吗?萨里奥现在已经是激进派的当政了。我说过军队不好战,因为萨里奥人本就不喜欢打仗。要是我们每个人都激惹得如同猛兽,那十几年前锡拉扎区也不会被喀尔兰占去。说白了,锡拉扎本来就是萨里奥的地盘,锡拉扎地方人本来就是萨里奥人。你要指矛头,也得指着你们自己。”尼诺抱怨着,语气上是在回击我的话语,但更像是平淡而不加愤怒的谈话。

“我没有什么想法。”我闭上眼睛回避他的视线,“我是喀尔兰人,服从军队是我的使命。”

“但你现在和敌人一起苟活。”他似笑非笑,转而又去揉肚子,“刚才说到吃东西……那么,你有吃的吗?”

我想了想背包里仅剩的一人份的食物,下意识地回答:“没有。”然后又顿了顿,无奈的把背包横到胸前,把里面的条状军粮扔给他一条。当然他没有质疑我的前后矛盾,拆开稍微啃了几口。当然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,谁都无法保证在这恶劣的天气里,五天之内能够见到自己国家的部队。即便我们万幸躲过了风雪的摧残,也注定要败在饥饿的镰刀下。

一天二十四小时被划分的很漫长。我并不打算多说话,就算只有我们两人,我也有我自己的心思。而尼诺见到我爱理不理的态度,说话有一搭没一搭,渐渐的也就沉默了。大多数时间我们只是看着外头的小雪落在无痕的雪地中,偶尔出去张望一下。

在这片沉默中,尼诺在第三天提出,他要朝着我们前进的延伸线继续往林子的深处走。

我瞪大双眼:“你就这么挑剔吗?”

“不,我有一个赌局。”

他话就说到这儿。我没有考虑他话里的意思,只是说:“这里算是萨里奥人的天性?”他摇头,抿紧嘴唇,脸上添了一些自信。没有等我同意与否,他拿起背包和枪躬着身子朝外头走。我朝他大声嚷嚷:“你要是打算一个人死在雪地里……!”

尼诺还是一个劲往前走。我踢了点雪到只剩下火星的柴堆中,拿起行囊准备跟上去,他忽然回头冲我喊:“你就待在那里!”

我原地怔住了。待在这里?若是这人一去便不复返,对我而言也并不算坏事。少了一个分食的家伙,以及安全的躲避处,活下去的几率又不会变小。反倒是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萨里奥人,再出去走又图些什么?他到底想要找些什么?正在这踟蹰的当口,尼诺已经走到很远了,而现在雪势还好,脚印清晰地留在了雪地里。我抱着枪坐回去。然而没多久,树林倏地嫌弃一阵疯狂的咆哮,天气阴沉下来,静而柔软的雪花在猛烈的风中化作刺骨的冰刃。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,在倒霉的可怜的尼诺离开没多久,天气骤然变差。我感觉到一丝不安,身体则优先于大脑的考虑,唆使我径直追了上去。

视野很差,或者说在这强风中睁开眼睛都是困难的事。尼诺留下的脚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浅,却在不断往森林的深处延伸。我一边蹒跚地走,一边质问自己:你是为什么放弃安稳的活下去的概率去冒险呢?一个现在的萨里奥人同你又有何干系呢?

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呼,我竟没发现它来自于我自己。我那近乎冻僵的四肢如同冰块一般直直插入雪地,而疏松的覆盖着地表的雪地下方居然是细而窄的落崖!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那个砍伤我的敌人,这一次的重演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,贪生怕死的头脑让任意细节都在我脑海中被放大十倍,包括那人狰狞的表情和着装。他的衣服上红色的军徽,他的脸上近乎丧心病狂敌我不分的神色,他那深陷的如同骸骨的五官,以及苍灰色眼珠。我倒吸一口凉气。

那可能是个喀尔兰人……!

同时,我的手勉强抠住了悬崖边的灌木根。

我动了一下脚,不能踩到底端,因为光线太差,连依稀辨认高度都做不到。只能把另一只手也挪上去,尽可能掏穿雪地去扒拉实体的土壤,把自己撑上去。不过很快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,在落崖的内部、不远处地方呼喊我的名字。

“伊万诺夫——?”

支撑到一半的我维持着微妙的姿势:“尼诺?”

“是,是我!”声音愈发欣喜,“你可千万别掉下来啊!我还指望你来帮忙呢!”

我的右手臂开始从麻木中恢复痛楚,于是我不敢怠慢,迅速抬起左脚勾到平台上,把我整个人贴着地挪了上去。而后我匍匐着前进,以免再次踩进空的雪地,循着声源到靠近尼诺的位置:“你在哪?”

“左边,你的左边!”我听到他拍打崖壁的声音,连忙回应。他继续说:“不是很深,但你得过来搭把手!”

我朝着落崖中伸出左手,抬上来的居然是个木箱子。“你先把它弄上去!”安置好了那沾满雪花的木箱后,尼诺自个儿手脚并用蹭蹭冒上来,往崖边一翻,拍拍手心忍不住向我得瑟:“怎么样?”

“什么怎么样?为什么你在里面?”

他哈哈笑道:“这是我的赌局。我有说过我从前在这里过吧?不瞒你说,我其实就是西锡拉扎人。”他指着被我们踩空的雪地,隐约能看到一些深陷的阴影:“当然了,这种林深人静的鬼地方我也没来过,我住的顶多算是更南的一个小村。但是这条崖我是知道的,也是让不少猎人摔断腿脚,我是在想,这故事不论真假,崖总归是在的吧?要是只是摔断腿脚的程度,怕是多由于不注意,总归不会很深。”

确实,崖边缘的地方几乎能被雪堆住,就说明它并不会很深。我再往中间的位置走了一些,凑近了看,能看到落崖基本的轮廓。它就像伤疤一样刻在土地里,与其说是崖,倒不如说是一条很深的沟。

“萨里奥人虽然不靠谱,对基本生存还是很有准备的。”他继续说,“这悬崖若是存在,只要有两个人以上,能够保证不全跌进去,就是拿来放置备用品的好地方。喀尔兰的二楞们不见得会往这森林的深处走,这里已经算很深处了。这大概也算是萨里奥人的一个秘密吧。”不过他摊手道:“现在你也知道了。”

我蹲下来检查木箱。并非是很结实,原本钉子敲紧的地方因为掰弄已经很松动了,木头都有点脆。尼诺示意我让开,双手并用,木箱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吱,他徒手就将箱子掰开了。呈现在我俩眼前的是足够半个月使用的粮食。

“这下不用担心饿死了。”

我从箱子里捡出一两条看着,生产的时间是半年前,不过这种军粮的保存时间很长。虽然口感极差,只不过是加了香精的压缩口粮,口味的模仿也极为劣质,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也无可挑剔了。但是当我回头看到我们的痕迹已经泯灭模糊时,意识到我们不得不另找一个躲避的地方。幸亏这边仍旧没有走过崎岖的地带,我和尼诺把箱子拖到风浅的地方坐下来。

我问他说:“既然你是西锡拉扎人,你还说以前就在这儿,那按理锡拉扎区被喀尔兰吞并,你也该跟着变成喀尔兰人了。”

他好像听到我问题的敏感词后立马回答:“怎么会,惹不起还躲不起吗?锡拉扎区虽然地图上在大陆的一块,确实跟喀尔兰紧挨着,可再怎么也是萨里奥的地盘。三四百年了,人人都说自己是萨里奥人,怎么一夜间就成喀尔兰的地儿了?我们不听那些卖国贼的鬼话。所以我们举家跑了。”

“跑回萨里奥本岛?”

“是,差不多就在局势动荡的那会儿。”尼诺低头回忆道,“你要说我有多爱国?倒也不是,萨里奥人如你所想,吃饱穿暖就是活着的意义,恐怕没有你们喀尔兰人那么血气方刚。只是心里不舒服,想着我们的文化,那些风俗,都要被喀尔兰那帮子榆木脑袋给鄙视。就是这些不足为道的东西让我们自豪的,萨里奥人的情结就是那么俗气。”

“难道你没什么不舍得的吗?”

“当然有。”他把手伸进衣服里的内袋,像几乎每个士兵都会揣着的那样,掏出张家庭的照片,“我的祖父母,我很爱他们。我们是一个很大很和谐的家庭。只是他们行动不便,在那副不稳的局势下没有全然安全的交通能带他们走,所以他们选择留在西锡拉扎。我想着这次进军到西锡拉扎,总能变着法子见见他们。还有,我小的时候在西锡拉扎有个铁哥们儿,跟你一个样,不明白他自个儿在想什么,惜字如金。他也没走,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留下。”

然后他转头看向我:“我说了这么多,你呢?伊万诺夫?我很好奇,对于你这个讲话有着锡拉扎口音的人。”

我仔细想了一会儿,半晌才回答道:“可能是吧,但我不是锡拉扎人。我只是个喀尔兰边区行省的住民而已,离得里锡拉扎区近,多少会带一点口音的。我只是个普通不过的喀尔兰士兵。”

“这倒也是。”他又问:“那你的家人呢?朋友呢?”

我看向尼诺,慢吞吞地说:“家人都在喀尔兰……过的,还算不错。朋友,看样子也还行。”

他忽然看向我,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,蓝色的眼睛里如饥似渴地探求着什么,过了会儿又恢复他懒懒散散的该有的样子:“那就好,至少战争没把我们的一切都毁掉。其实,要是这仗没打起来……伊万,你脸上的伤能来萨里奥修复。萨里奥的医生做这个很好的,听说他们有种药膏,能把你的帅脸恢复得七七八八。”

我这才松了一口气:“要是这仗没打起来,我也不用受罪了。既然你这么挂念着谁,你怎么身上没有一点怕死的样子?”

“怕死?!”他突然像猴子似地跳起,以一种做作的姿态把自己搂住:“我超怕死的!你没看出来吗?我每分每秒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亡去!主啊,求求您救救可怜的我们吧!”

“还精神着就行。”我淡然答道。

“是真的,我本来很怕的。”尼诺正常了点,甚至正常得有点一本正经,“但是我居然看到有个人跟我一样惨,我就不怕了。别啊,别打我,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正巧是敌人哎,可当时又不是战场上,大家都精疲力竭了,我就试着跟你说了话。没想到你都听懂了,还彼此支撑到现在。没有人喜欢打仗的,到处都是尸骸都是哭号,都是血流漂杵的境地。可有些事情被逼迫,我们这些国家的螺丝钉也无可奈何。我短暂的朋友,伊万诺夫,给彼此一些情面吧?”

我心底里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可我甚至都没有点头。即便我在心里能够答应他,我也不会表述出来。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使得人心惶惶,我见过太多破碎不堪的东西。我想,尼诺也不至于单纯到事事都会相信。尽管他表现的开朗而袒露,却没有人能保证他层层保护下真正的想法。但归根结底他真的在施行欺骗和隐瞒吗?——我明白我在用自己的思考方式揣测人心。

他也理解了我的意思,不再追问下去。

吃过东西后我逐渐感到了疲劳。然而这一觉,我有权身心放松,以一种舒服但难以反应危机的姿势,蜷缩着陷入沉思以及之后的梦乡。当时我居然开始有点依赖这份不确定性,甚至想一直维持未归队的状态。至少我和尼诺都是自由人,都只是为了生存下来绞尽脑汁用尽全力的人,没有喀尔兰或者萨里奥的身份的束缚,不代表任何势力也不被托付任何期望。不被托付,不被强制,就不需要去选择。

我们定下了一个新的规矩,几乎是隔一段时间,尼诺就会带着我向他所谓的“主”祈祷,祈祷我们能快点回到部队,以便接下来的心愿的完成。我只是跟着做,这是个仪式性的东西,我不信但能安慰自己,效果还不错,况且我也并没有接下来要完成的心愿。

大约第五天的清晨——日子难以记录——我被从沉睡中摇醒,视线中映出尼诺欣喜的脸,以及贴近雪地的窸窣声。我顺着尼诺的指向,逐渐看到从两个勉强相反的方向缓缓飘来的两面颜色对立旗帜。于是我睁大了双眼站起来,而尼诺也同时向着反方向望去。我们背对背,看着自己国家的旗帜正向自己靠拢,成为比太阳更为耀眼的亮点。鬼知道是“主”发功了还是我们运气佳,这一切都向好转变了。

背后的尼诺喊了一句:“太好了伊万,我们有救了!”

我心里回答他说:是的,我们能活下来了。

但这恐怕比死在雪原里更糟糕,你说对吗尼诺,我的曾经的铁哥们?

我把背包背到身后,拾起地上的枪,将枪端起来,转身朝向那个带有黑胎记的手握着的,同样黑洞洞的枪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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